黄益平：中国市场化路子不对称 经济失衡明显

2012年6月27日，北京大学教授、巴克莱资本亚洲新兴市场经济研究部首席经济学家黄益平在西安公开表示中国在经历30年经济增长以后，下一步能不能变成富裕国家，其实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他认为短期宏观风险不大，稳增长可以实现。同时他认为经济发展方式转型过程中要素市场存在非常普遍而严重的扭曲，但劳动力市场已经看到了很多积极的变化。而至于能不能真正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则是一个非常不确定的因素，可能还需要推进很多改革，提高技术，改善收入分配，提高技术进步的能力。

黄益平认为宏观经济挑战问题非常多，他列举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短期内经济增长到底能不能稳得住，第二个是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到底能不能实现，第三个到底能不能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30年的经济增长以后，下一步能不能变成富裕国家，其实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黄益平表示短期来看，经济增长稳定是有可能的，针对国际国内的投资者及经济学家，觉得中国政府的政策支持的力度不像上一次08年、09年那样强劲，黄益平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最关键的前提，这一次经济刺激政策和上一次的政策相比较，有两个方面的区别，第一个方面的区别是，今年以来增长速度下降，从国内来看，主要是投资减速，而投资减速集中在两个领域，一个是基础设施，一个是房地产。基础设施的增长减速是因为前一轮的刺激方案，现在不希望再做新的刺激方案，房地产投资的减速主要是因为控制房地产市场的泡沫。现在政策导致投资减速的速度超过预期，实际上从三月份开始政策已经转向。但和08年不一样的是官方定调说的是保持经济增长的稳定，而不是大幅度刺激经济增长，过去3年一直讨论08、09刺激政策，也有很多后遗症，增长是上去了，但是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反而是被推后了，这个共识跟现在很多经济决策，在支持经济稳定，但是没有大力推动经济增长是有关系的。

从最近的一些经济数据来看，在一些基础设施投资领域，包括水利项目、电力项目，包括一些房地产的投资，其实已经开始回升，所以第二季度可能见底，第三第四可能会有回升，但是回升力度不会非常大，实际上我觉得政府是希望在经济增长不要放的太慢，但是同时又能支持这个市场和经济的信心之间取得一个平衡。所以，第一个问题我觉得短期经济稳定可能性非常大，应该说风险不是特别大。

第二个问题是经济发展方式转型，已经说了十几年，经济增长很成功，但是失衡的问题越来越突出，用温总理的话来说，我们现在增长模式或者增长方式是不平衡的不协调的低效率的和不可持续的，当然如果看一系列的经济指标，包括经常项目顺差比较大，投资占GDP比重非常高，资源利用效率比较低，环境污染比较严重，收入分配非常不平等，这样一个增长模式显然不能持续下去。过去十几年有一些方面有改善，但从总体上来说改善的迹象不明显。我个人觉得跟过去十年二十年改革方式有关系，改革的一个核心是市场化，但是我们走的路子其实不是一个很对称的市场化。回过头来看中国经济，产品的市场基本上全都放开了，但要素市场，从劳动力到资本到能源、土地、水利，所有用于生产投入的要素市场，基本上都存在非常普遍而严重的扭曲，而大部分的要素价格是往下压的，核心一点，这样的一个改革模式，其实是以追求增长为动力。目的其实是在不断的补贴企业，补贴生产企业，补贴出口企业，补贴投资商，但是另外一方面其实是相对于居民消费者征税，过去10年、20年企业盈利不断上升，居民收入相对于GDP不断下降，这个可能是解释我们过去三十年，一方面增长非常成功，另外一方面失衡问题越来越突出，效率问题越来越突出和收入分配问题越来越突出有关系。

但是现在可能看到一些比较积极的变化，劳动力市场的变化，劳动力市场的变化跟我们城市经济高速发展有关系，跟我们人口结构的变化有关系，有很多争论。中国是不是到达刘易斯拐点，核心一条，突出的变化是劳动力工资高速上升，普遍上升，这个对经济结构已经产生很大的变化，出口面对非常大的压力，很多原来有相当强劲的经济力的制造业现在都已经面对非常大的成本压力，但是它对于经济结构的再平衡有非常积极的意义，可以看到在劳动力工资高速上升的时候，首先导致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上升，这个是有利于消费的。

同时我们看到工资高速上升实际上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结构，因为低收入阶层更多的依赖工资收入，这个也是有利于消费的，所以实际上结构已经开始在调整，当然结构这个再平衡的完成还需要很多其他方面的改革，最关键的下一步改革就是金融市场的改革，金融约束可能是在过去导致经济结构难调整的重要原因。

而经济结构发展方式转变可能是成功的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很重要的条件，但可能不是一个充分条件。

有很多国家经济结构失衡没有那么严重，同样没有跨过中等收入陷阱，这里头因素很多，其中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第一个是收入分配的问题，在很多拉美国家，到了中等收入水平以后上不去，收入分配很不平等，实际是导致一系列的经济激励问题、社会稳定问题等等，希望是通过经济发展方式转型，有可能会推动我们收入分配的改善，也许是有利于我们跨过中等收入陷阱。

第二刘易斯拐点的到来，实际上意味着过去一直高度依赖的低成本优势正在消失，而且即将消失。下一步经济增长主要要靠创新，靠技术的更新换代。创新能力现在很核心的短期问题，就是中国一方面有很多很多的低技能的工人，一方面成本不断上升，需要升级换代，怎么样让这些工人能够随着成本上升继续推动技术基本生产力提高，这面对非常大挑战，这个挑战甚至超过所谓的发展很多一流大学，开发最新技术。其中一个对策有可能就是我们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对民工的培训，民工技能提高以后成为我们的技术力量。

（以上观点综合自黄益平教授在2012年6月27日"全球经济变局下的中国西部战略"国际论坛上的发言。）